變故發生在春節前。

韓斯瑾早上起床後就發現手機裏莫名其妙多了很多短信還有未接來電。她正疑惑時陳錦軒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她接起：“師兄？”

陳錦軒的聲音小心翼翼：“你還好嗎？”

韓斯瑾覺得莫名其妙：“怎麽了嗎？我一直很好啊。幹嘛問這種問題？”

那邊的聲音似乎頓了頓：“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麽？”

“沒事。你好好休假，早點回美國陪家人。”

韓斯瑾皺眉，聲音也低了下來：“到底什麽事？”

然而陳錦軒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說。最後隨便搪塞幾句還把電話掛了。

韓斯瑾握著手機一一點開短信。然而越看心越沈。

其中一條楊語潼的信息：一一，你還好吧？回我個電話好嗎？我很擔心你。微博上的事不要在乎！你還有我！求求你了，回我個電話吧！

她心裏“咯噔”一聲。從這麽多來在不同人的短信中她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

韓斯瑾顫抖著手指點開其中一個人發來的鏈接。進入微博界面。題目醒目又刺眼：

美女鑒定師香艷視頻竟是如此重口？！

韓斯瑾點開那條話題。雖然已經被禁了，可還是不停有網友發微博求視頻。

她閉了閉眼，點開其中一個網友剛發上來的視頻鏈接。

捏緊手機，她面容平靜地看著屏幕裏纏綿著的男女，忽然笑了。

多諷刺啊。視頻裏的女主角明明是她，然而這視頻她卻是第一次看見，而且還是通過這種方式。不過比起七年前那幾張隱晦的截圖這一次要來得直接多了。不僅是動態的，還有聲音。而且，顧浚絡那張臉再不能更清楚。

評論區掃過一眼。無非都是些：

【我靠！看過這女的微博！長得這麽帶勁的美女鑒定師以前這麽胖啊？怎麽逆襲的？！】

【想火想瘋了吧？】

還有直言不諱的：

【惡心！】

韓斯瑾的理智告訴自己她應該把手機放下，別再看了。可她就像魔怔了一般自虐，看著一條條謾罵的評論。一條接著一條。

她從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變成“小視頻事件”女主角。“佳作”被廣大“老司機”廣為傳播。

韓斯瑾也不知道自己翻了多久的微博。這種違規的視頻和話題很快就被禁幹凈了。最後她的手指和眼珠都麻木了，直到再也找不到與這件事有關的任何一條消息。

對於網友來說這不過是一個僅供娛樂的新聞，看看就過了。可她卻如墜冰窖。

期間顧浚絡不知道打了多少個電話過來，她全都掛斷了。

把手機關機，她仰頭再次躺回床上。

七年前的一切好似重演了一般。不過這次的沖擊雖沒上次大，卻也足夠將她費勁巴力一點點積攢了七年的尊嚴再次打碎。

掩面苦笑。原來事情再次發生她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堅強。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見有人敲門。然而她只是耳朵動了動，懶得去看是誰。也不想知道。

外面的人敲了一會兒見沒有人開門便停了下來。韓斯瑾翻個身把臉埋在枕頭裏。這時她忽然聽見鑰匙□□鎖孔的聲音。

脊背一僵。

顧浚絡攜著一身寒氣進了屋。推開臥室的門就看見女人背對著他躺在床上。

他腳步一頓，忽然就不敢上前了，只覺眼眶發酸。女人的背影是那樣瘦弱。縮在那裏，偌大的雙人床上柔軟的棉被中只鼓起小小一塊。

什麽時候，她變得這麽瘦小？不禁想，這些年她究竟經歷了什麽？

顧浚絡啞著聲音，輕聲走上前：“斯瑾……”

女人紋絲不動，低低的聲音回蕩在空蕩的房間：“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顧浚絡幾步走過去，握著她纖弱的肩膀將她轉過身，攬入懷抱。

韓斯瑾被他抱在懷裏，鼻間全是男人好聞的氣息。熟悉又令人安心。

“七年前沒保護好你而因此失去你是我顧浚絡蠢笨愚鈍。這一次我會盡力護你周全。”男人聲音低沈，“對不起。”

韓斯瑾沒什麽表情，輕輕推開他。看也沒看他一眼便又躺了回去：“我困了，想睡了。”

懷中一空，顧浚絡有片刻的怔楞。最後捏了捏拳，輕聲對著那個背影道：“那你好好休息。”

沒有回應。

他垂了垂眼，站起身走向門口。離去前又看了眼那個背影，最後還是轉過身，離開了。

耳邊響起關門聲，韓斯瑾緊繃的身軀輕輕放緩。

她知道，這件事怪不得他。可是她總是控制不住要怪他。

出了錦鈺佳園顧浚絡走向自己的車。開車門，插鑰匙，踩油門。

面容冷肅。

開了大概有半個小時，車子“吱呀”一聲停在一棟別墅前。顧浚絡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過了大概有五秒才被接起：“有事嗎？”

顧浚絡勾了勾唇，笑得沒什麽溫度：“出來。”

“什麽……”然而電話已經被掐斷。

高卉檸看著停止通話的手機，咽了咽口水，心跳如擂鼓。她撥開房間窗邊的輕紗，一眼便看見停在外面的車。

捏了捏窗簾，她抿緊唇轉身出了房間。

顧浚絡冷冷地看著從門口走出來的女人，冷哼一聲下了車。

高卉檸咬唇，走到他面前：“你找我有什麽事？”

“把所有備份都給我。”

女人臉色一白：“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高卉檸，你給我聽著。我不想跟你廢話。趁我現在有耐心最好把所有備份都給我，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不然，”男人停頓了一下，笑得沒有溫度，“我會讓你知道，惹怒我是什麽下場。”

女人臉上血色盡失，微微後退了一步。半晌，她擡起頭：“沒錯，視頻是我放出去的。怎麽？為了你心愛的女人你還能殺了我不成？”

“你以為我不敢嗎？”

女人眼瞳驀然放大，神情也有些癲狂：“不可能！”她大聲道，“我不會把備份給你的！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殺了我！”

男人看著她的眼睛不說話，良久，忽然笑了：“高卉檸，我太了解你了。你其實不愛我，你愛的從來都只有自己。你愛的只有你那可笑的自尊。”他微微擡起冷硬的下巴，薄唇吐著冷漠的話，“你有良好的家世，美麗的外貌。我不過是加分項。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一無所有了，會是怎樣？”

高卉檸身體輕顫，不知是氣得還是怕得。

顧浚絡伸出細長的手指，用指甲輕輕刮著女人柔嫩嬌美卻異常慘白的臉頰：“那副場景，一定很有意思。”

女人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眼前這個她自認為很熟悉的男人。她恐懼，肩膀不停顫抖，倔強道：“你少嚇我！”

顧浚絡直起身，由上而下睥睨著她：“高卉檸，我的耐心已經耗光了。備份你不給我就算了，我現在也不想要了。”冷冷勾唇，“因為我突然發現，還是玩死你比較有趣。”

高卉檸聞言身形劇震，瞳孔裏放射出無邊的恐懼。她覺得好像有人扼住了自己的喉嚨，使她發不出一絲聲音。

顧浚絡撣了撣袖口，在女人恐懼又心痛的視線中上了車，揚長而去。

***

韓斯瑾把自己關在家裏，關掉手機，拔掉電話線，斷開電腦電視的電源，與外界隔絕整整有三天。若不是冰箱裏的食物一點不剩了，她還不知道自己能逃避多久。

關上空蕩蕩的冰箱，韓斯瑾有氣無力地走去衛生間，想要洗個臉。

站在洗手池前，看著鏡中那個神情憔悴沒有光彩的女人，皺眉。這是她？

臉色蠟黃、頭發淩亂、雙眼布滿紅血絲、皮膚幹燥沒有光澤。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她雙手緊緊抓著洗手池的邊兒，手指白的嚇人。自嘲一笑。還真是越大越沒出息了。她韓斯瑾還有這一天。

不知站在鏡子前有多久。韓斯瑾閉了閉眼，回想這幾日的逃避與頹廢，除了嘲笑自己，她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良久，她緩緩睜開眼。低頭，伸手，打開水龍頭。

四九嚴冬，冰涼澈寒的清水撲在臉上，連著腦子都跟著打了一個激靈。

再次走出衛生間，韓斯瑾整個人好像都變了。那個頹靡的、懦弱的、逃避的人好像只是個幻覺。她拿起手機，深吸一口氣，按了開機鍵。

開機音樂結束後，無視堆積成山的信息和未接來電，她在通訊錄找出那個人，毫不猶豫撥了過去。

“嘟”聲只響了兩遍就被接通，男人的聲音微微驚訝：“韓醫生？”

“張主任，是我。”韓斯瑾微微勾唇，“您能幫我個忙嗎？”

***

三天。對於韓斯瑾來說不過是短暫的迷茫與頹廢，不過是抱著逃避的心態睡了一覺。

而這三天。外面的世界已經變了天。

高氏集團先是頻頻被爆出產品原料含有致癌物，相關部門也介入調查。之後又有知情人舉報，高氏集團董事長高強被疑經濟犯罪。背後好像有人推動一般，大小媒體都開始大肆報道。高氏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

顧浚絡剛掛斷跟某電視臺臺長的電話，鄭可薈便推門而入。

顧浚絡放下手機，笑了笑：“媽。”

鄭可薈沒有像往常一樣面帶笑容。這一次，卻是一臉嚴肅：“都是你幹的對嗎？”

“您說的我聽不懂。”

“別裝！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鄭可薈厲聲道，“你剛才給李臺長打電話幹什麽？嗯？真以為我不知道？”

男人臉上的笑淡了下來，他低聲道：“媽，我這麽做有我自己的理由。”

“你到底瞞著我什麽？”鄭可薈上前一步，“是不是跟前陣子的視頻有關？”

顧浚絡神情一凜：“媽，你別問了。”

“視頻裏的人是斯瑾，對嗎？”

顧浚絡沒說話。

鄭可薈睜大了眼睛，半晌，嘆了口氣：“兒子，你還是太年輕。高氏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對付。”她頓了頓，“你總要告訴我發生過什麽，我才能幫你。”

顧浚絡猛地擡起頭，不可置信，連著聲音都有些顫抖：“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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